想把《周易》时间观念的研究作为硕士论文的选题

Q

赵娟老师您好，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看介绍您2007年在复旦大学就担任了相关课程的助教，您是因为怎样的契机与《周易》结缘，并决定把它作为您的研究方向呢？

赵娟：

我读本科阶段曾修读过两门《周易》相关的课程，那时候就对《周易》特别感兴趣。2005年我到复旦大学中文系读研究生，导师王振复教授是国内研究《周易》的知名学者，跟着导师修读过《周易精读》、《周易与中国美学》等课程，也在历史系和哲学系修读过《中国经学史》、《象数易学》、《宋明理学》等课程。我个人虽然对《周易》感兴趣，但其实学习和阅读的主要领域聚焦在西方美学，尤其是对20世纪存在主义哲学、现象学很着迷，当时对“时间”的思考吸引我，也让我感到困惑，在《周易》这本“变化之书”中，我意识到中西思想在时间观上形成的一种非常有意思的“互照”，于是想从文化史和思想史的角度对这个问题做一些讨论，就提出想把《周易》时间观念的研究作为硕士论文的选题。在硕士第三年刚开始的时候，我申请了复旦大学的硕博连读，非常幸运地通过了，就从硕士阶段提前进入了博士阶段的学习。在复旦，提前攻博是不用撰写硕士论文，所以我把这个题目进行了深化和延展，就成了我博士论文的题目。

2006年，当时我正准备论文选题，恰好看到成立不久的复旦学院正在招募助教。在复旦易学人格学符号含义，助教是研究生培养中不可少的一个环节，能够担任跟研究课题相关课程的助教正好对自己是一个很好的督促，于是我就报名了。当时的复旦，正在大力推进通识教育的改革，特别是小班研讨课，所以任课教师也希望能够招募到有课程内容相关学术背景的学生，或许是这个原因，我就顺利的成为了《周易与中华审美文化》这门课的助教。

Q

《周易》文化博大精深，短短32学时的课程肯定无法面面俱到，请问您在内容详略、取舍方面是如何安排的？相比于往年，今年您在课程设置方面有什么创新吗？

赵娟：

的确，《周易》作为一门课程，知识性门槛相对比较高，很难在一学期32学时通过讲授来完成。在“知识”学习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因此，总的方向是引导学生学习《周易》的方法，激发学习的兴趣，提升他们自己学习的能力。

所以这也是在设计这门课时面对的第一个问题——怎么选择教学内容。通识教育相对于专业教育来说并不强调单一的专业视角，也并不过于强调知识体系的完整性，而是以知识为载体，促进能力的提升。结合了北京体育大学通识教育对于人才培养的核心能力的定位，从知识目标、能力目标和情感目标三个维度对这门课重点培养的能力进行了细化，并依此对教学内容、形式和课程评测进行了设计。

举例来说，在我的这门课里面，《周易》的六十四卦的内容，我不会面面俱到地去精读每一个卦，但是会从各个不同的视角来读同一个卦，以培养学生多维度、多视角理解和思考问题的能力；第二个是通过语言和书面形式得体有效沟通的能力，通过课堂的提问、小班的讨论、书面的作业、汇报展示等等来培养学生的一种倾听、写作和清晰表达的能力；还有就是围绕着不同流派对《周易》的卦爻辞的不同解读，以及探讨这种不同的原因，培养学生跨学科思辨的能力；另外，虽然说《周易》是中国古代的经典，但从其域外传播来说，它早已是我们人类共同的一个财富，所以我在课程里面不仅加入了海外学者非常出色的研究案例，同时也会花一节课的时间跟大家探讨《周易》域外研究的一些视野和基本问题，以培养他们跨文化和反思当下的能力。

基于这些能力提升的诉求，对课程内容进行了设计，一共分为五个单元。第一单元从最容易的卦爻符号入手，也就是八卦、六十四卦，在讲授这些卦爻符号的时候，重点讲授“取象比类”、“设卦观象”的思维特点，帮助学生进入《周易》特有的“象思维”的世界，思考古人如何面对天地宇宙建构文化理念的探索。在第二轮的课程中，我又增加了两节课讲授“读易要例”，进一步扩展和深化学生对卦爻符号的深层认知，为后面的学习铺垫坚实的基础。第二单元，我把视野转回到《周易》这本书本身，围绕“《周易》是一本怎样的书”，用两次课的时间探讨《周易》的文本形态问题，结合出土文献的文本面貌，以“经”和“传”的“分”与“合”，探讨中国古代思想家经典的文本递嬗与时代思想之间的历史变迁；不仅要不仅要告诉这本书是什么样，同时引导他们思考“是其所是”的根据。在卦爻符号系统和文本系统之后，会导入第三单元，也就是“筮占”的内容。筮法这一单元会安排两次课，首先结合《左传》的四则筮例讨论春秋战国时期（“轴心时代”）的人文飞跃，“吉凶由人”的观念，引出“人文理性”和“德性”的讨论。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进入学生们一开始期待的“筮法”，结合朱熹《周易本义·筮仪》的文本精读，和学生一起用50根蓍草进行筮法的操作，讲解其中蕴藏的数和理，理解其中的“天地之道”。第三单元学会了筮法，可以得到一个卦，但是如何解读卦成为了要面对的问题了，所以接下来第四单元就会以“读卦”为中心，紧密围绕一个卦，紧密结合文本和研究案例，进行深度分析。我们知道《周易》有64卦，只要学会读一个卦的方法，也就会读剩下63卦。所以我要求学生围绕自己所占得的那一个卦从各种不同的角度结合各种不同的著书版本，来把它读懂、读透，这就必须把前面三个单元的知识和理解全部融入到第四单元进行综合理解和运用。《周易》其实是一个不到三万字的书，他为什么会对中国文化产生如此深刻的影响？这就涉及到中国古代的经典诠释传统了。《周易》是“五经之首、大道之源”，不管是“六经注我”还是“我注六经”，正式通过历史上的不断诠释她深深扎根在思想文化的理脉之中，其作为经典的意义也是不断在诠释之中被释放出来。所以，第五单元我会专门来讲易学诠释的系统。在内容上我基本是这样来设计的。

总的来说，这门课的设计我有几个基本原则：第一，教学单元内部，以及教学单元之间的建构充分考虑学生的“学”和“学术”的基本理路。第二易学人格学符号含义，注重学术问题和生命智慧的对接。《周易》的整部书谈变化之道，教人趋吉避凶，但其落脚点在于我们要通过君子的德行、修养去适应、观察和参与宇宙的大化流行，去实现一种君子人格的塑造。第三，通过研究反哺教学。课堂上讲述的内容，除了基础的门槛性的知识，大量引入前沿的研究视角和案例，包括我个人的研究，以及学术界其它学者的研究。这个课程虽然是通识课，我希望它绝对不是泛泛的概论课，而是通过学术的深度带来心灵深度成长的一个课程。从教学实践来看，我也发现，在今天信息获取非常便捷的时代，能够吸引学生，对他们产生深刻影响的不是概论性知识，而是研究问题的方式。第四，贯穿着全球和当下的视野，通过课程渗透给学生，我们要站在古今中外的角度去看待全人类的知识遗产。所以我从来不把《周易》当做只是中国的、只是过去的一个东西，而是站在当下，在全球的语境下重新思考和面对的文本和思想遗产。第五个原则就是多学科视角的互动和融通。这也是能够体现通识课和专业课差别之处，围绕一个话题、一个文本，用不同学科去探讨，了解不同学科的思维方式、不同学科的问题意识。然后想把《周易》时间观念的研究作为硕士论文的选题，我们从自身出发，去建立完整的思考。

相比于之前，经过之前线上课和线下课的教学实践，这学期会有意识的讲二者结合起来，充分发挥线上和线下的特点，服务课程的需求。

Q

按以往的授课经验，您的学生对课程的哪一部分最感兴趣?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吗？

赵娟：

毫无疑问，他们会对“算命”这个事情很感兴趣。我从来不会说“你看你都不务正业，就对这些旁门左道感兴趣”，我觉得不是。其实《周易》起源于筮占，我们会对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不确定的东西感兴趣，我想知道它，这是一种人类好奇心的普遍的道理。

这个课程会满足他们的这个兴趣，但是不能停留和完全满足于他们的这一个兴趣。另外，我也利用了他们的兴趣来设计这个课程。比如我不会一开始就教他们筮占。如果对《周易》的文本的基本内容和历史语境毫不知晓，筮占只会停留于“术”的层面。他我把他们筮占部分放在课程中间，并告诉他们，学这个必须先学什么。等他们真正学会了这一套操作性的程序后，就会思考如何读卦，所以就会有接下来第四、五单元的学习。

最重要的是在“筮占”单元内部还设置了“吉凶由人”这样的一个讨论课。结合当时其它的历史文本《左传》之中的四个“筮例”，讨论春秋战国时期，先贤借助理性，去思考自己在世界的地位，去思考人如何去面对这样一个变化莫测的世界，最后我们不是选择匍匐于神灵、沉迷于巫术，而是通过德性的修养，为人类社会的发展等谋求福祉。《周易》正式在这样的语境之中，实现了从“筮占之书”到“哲思之作”跨越想把《周易》时间观念的研究作为硕士论文的选题，成为了中国思想的经典。

Q

在对课程的反馈中，有几位学生提到了这门课程很有深度，也有一定的难度。您通常会采取什么样的方法帮助学生消化、理解教学内容呢？

赵娟：

对于一些很有难度的学习内容，主要采取以下几种做法：首先，我基本每周会补充一些阅读材料，组织小组讨论——之前是每周让一个小组的同学到我的办公室里进行面对面的讨论，及时了解他们的问题，并提供一些建设性的建议。其次，把课堂内容设计成作业的形式，例如为了让同学们更了解《周易》的卦爻符号的含义，以及经传文本是如何交织在一起的，会让他们抽取一个卦，进行卦爻符号的分析，并且把各个部分的内容进行细致的还原，然后结合不同的解释，做出自己注解。我还曾经设计了一个课堂抢答的环节，会把知识点变成趣味性的知识小游戏。我觉得这个环节效果非常好，对于学生高密度地掌握知识帮助非常大。

采用雨课堂之后，我每节课会设置一个“温故知新”的环节，在课程内容的相关之处插入一些小的题目，不断地巩固之前所学的知识，不断提示他们建立与新的内容之间的关联。在第二轮的教学中，在雨课堂里设计了一个答疑的环节，学生们把自己的问题发到雨课堂，我会让助教帮忙收集学生所提的问题，之后我把我的答题反馈到雨课堂或微信群。

Q

我们注意到您在教学大纲里内容选定的模块中，有“当下和全球的双重视域”这一部分。能不能请您举一两个例子具体谈谈如何用《周易》中的智慧，分析当下的一些社会问题？

赵娟：

全球的视域意味着我会引入海外研究的视野，采用海外学者的一些优秀研究案例来作为课堂的教学内容。当下的视域与全球的视域既相连又不完全相连。“相连”是因为我们是站在现在的节点上面对历史上古今中外的内容；“不相连”是因为我们必须要面对现代人才要面对的问题。像前面所说的，学术问题要和生命智慧对接。《周易》这本书不是博物馆里“死”的陈列，是一本“活”的书，我们需要通过广泛的阅读重新激活它。过去一年多以来，我们经历了新冠疫情的考验。我们应该如何去适应这个变化的世界？《周易》里讲到的“与时偕行，与时消息”，就蕴涵着中国儒家的智慧。首先要通过自身的修养，建立德性。在这个过程里，我们要保持善良，站在为人类谋福祉的立场上解决问题，而不是相互指责、谩骂。我觉得这是《周易》教会我们的。在新冠疫情形势下，中国文化、中国形象、中国担当，反过来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很好的滋养。

Q

请问您认为《易经》中“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的思想对当代大学生尤其是我校学生有何指导性的帮助呢？

赵娟：

这句话首先让我想到的是在晚清中国处于积贫积弱，内忧外患的情景下，中国知识分子如康有为、梁启超推动的变法运动，“救亡图存”，寻求变革之路。我们也可以看到，20世纪中国逐步走向现代化，在参与全球化的过程中的改革和探索之路。而对每一个大学生来说，当你感到困顿、处于困境的时候，无论是内在的心灵困境，还是外在的一种生活困境，要有勇气去“思变”，通过提升自己，超越自己。当我们人生陷入僵局、困局的时候，要积极反思和探索新的发展道路。但是，这种变革和变化，要以至善、正德为出发点，是最基本的前提。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我们要通过改革和自我提升寻求突破，但一定始终保持与智慧和风度同行易学人格学符号含义，成为一个人格完善、有担当、有责任感的社会公民。

北体教务处官微|期

采访记者|黄舒晴 刘逸轩

图文供稿|通识教育与实践教学科 通识教育中心

编辑制作|蔡康杰